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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2023-05-12 15:05:15

将众皇子孙聚到一块儿,二十余人才勉强将这面“分封图”围了一圈,刘皇帝居中而立,句着他那老腰,先把刘煦叫到身边,指着东北那一隅道:“朕当年曾问过你,是打算当秦王还是安东王,你当时并没有给朕一个明确的答复,此时此刻,朕就直接告诉你了,安东就是你的王国!”
也不管刘煦复杂的表情,刘皇帝紧跟着便把他对安东地区的具体分封想法道出:“关于安东的前途未来,朕也尝犹豫过,东北开发,乃是百年国策,毫不讳言地说,当初让你去经营安东,正是为了保证这项国策的良好开端,是为辽东地区的兴旺繁荣保驾护航!
自古以来,中国常受北患之苦,到了大汉,也是一样。东北,则是整个北方边防关键之一环。朝廷直辖管理,代价太过高昂,以羁縻政策,又对那些部族蛮民不放心。
朕几经犹豫,还是决定将安东交到你的手上,独成一国,自如发展的同时,替大汉掌控黑水平原,替汉家百姓守卫东北,护得一方太平。
只是,朕不知道,永为大汉屏障,你和你的子孙,能否做到?”
最后一问提出之时,刘皇帝脸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神情语气甚至前所未有的平和,只是盯着刘煦的目光之中包含了太多从前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而面对这个问题,刘煦的反应很迅速,几乎不假思索,郑重地道来:“臣在此立誓,子子孙孙,永为大汉藩篱,不欺不叛,尽忠尽诚,守社稷,卫江山,此志不渝,如有违逆,人神共弃!”
刘煦这一番康慨之言,并没有引得刘皇帝当场的认可,大概是他说得太迅速、太流利的缘故,刘皇帝的老眼中多了少许异样,深深地看了刘煦一眼。
此时的刘煦,已然吩咐了平和,满脸平静,显得格外坦然。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刘皇帝莫名地有些心季。
垂下头,刘皇帝缓缓走到安东的位置上,踩着时下安东都督府治所所在的绥化城(哈尔滨),道:“安东目前辖区很大,必须进行一定的拆分,首先南部的长白山地区需要交由辽东道辖制,率宾州(双城子、海参崴一带)也要从安东脱离,由朝廷遣官直接管理!”
随着刘皇帝对安东的“操刀”,刘煦的眉头是越皱越紧,长白山地区也就罢了,地方虽大,但荒山野岭的,没两座城镇,连当地女直土着都不剩下多少了,给了也就给了。
这率宾州则不同了,可当下安东唯二的出海口,另外一个是驼门江口(图们江口)。拿去一个,还能剩下一个,但偏偏是率宾州,这就让刘煦感到肉疼了,毕竟率宾州还是眼下安东除治所绥化之外发展最好的地方了,作为大汉商民在东北货殖最主要的交通点,这些年的发展是很快,也很喜人。
为了连通率宾府,也参与到海上贸易中去,刘煦还组织劳力开辟出一条连接绥化与率宾的能够走大宗货物的陆上通道,如今业已动工,绥化那边前前后后已经修了两百多里地了......
如今,刘皇帝一句话就要把率宾州给拿掉,刘煦这心里怎能舒服,不过他一时并没有反驳,只是沉着一张脸,心中疯狂盘算着。
而刘皇帝则继续考量着:“至于绥化城,要不要留给安东,朕......”
提到绥化城,刘煦再也绷不住了,有些大胆地打断刘皇帝,满脸严肃道:“陛下,若无绥化,那安东国也无分封必要了!”
这话可说得有些强硬,也有些犯上,但刘煦不得不说,毕竟绥化城可是当下安东最精华的地方,安东都督府六七成的收入都来自于此地,成立安东国之后,恐怕也是这般,其重要性甚至还要拔高。
何况,这还是刘煦苦心孤诣经营了十五年的地盘,命脉所系,是绝不能放弃的。与之相比,率宾州的问题也就无足轻重了,哪怕知道出海口的重要性。
而见刘煦那一脸强硬的表情,刘皇帝却不以为意,笑了笑,道:“朕知道绥化积聚了你十数年之心血,平地起城楼,在安东建设这样一座城池并不容易,朕岂能给你剥夺了!”
听刘皇帝这么说,刘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恍过神来,考虑到适才的语气,赶忙躬身一礼,有些“惶恐”地说道:“臣一时心切,言辞不当,冲撞陛下,还乞恕罪!”
刘皇帝摆了摆手,低头继续研究着,嘴里随意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或要求,也一并说出来吧!”
刘皇帝既然开了这个口,刘煦自然也不客气了,按照此前的封国条制,一旦开国,自主性固然增加了,但来自朝廷的支持也必然大幅度减少,眼下恐怕是最后一次提需求、要支援了。
因此,稍加思索,刘煦便开口了:“陛下过去的恩赏已丰,臣不敢贪得无厌。安东若封国,臣只有四点要求。
其一,安东的治理,离不开赴边官吏的辅助,都督府下职吏,臣希望能够保留!”
刘皇帝颔首:“他们本就是你的下属,不过,能留下多少人,就看你的手段了!”
“其二,安东这些年整体虽然稳定,但小乱难已,骚扰不断,尤其是北方的室韦人,屡屡骚扰犯边,虽属疥癣之疾,但不得不防。因此,安东驻军,臣希望能划属安东国下!”刘煦又道。
不论任何时候,涉及到军队、军权事务总是敏感的,听刘煦这么说,刘皇帝立刻皱起了眉头,不过既然开了封国的口子,在这方面终究是放开的。
眼下安东的近万驻军,虽然已经有朝廷、都督府双重领导、调配的趋势,但其供养仍以兵部为主,其军令仍受枢密院节制。
这些兵马,还是朝廷的“财产”,还是带有暴力及权威的财产,即便安东开国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送给刘煦的,别的且不提,那一千轮戍的禁军就不是刘煦所能染指的。
稍微考虑了一会儿,刘皇帝道:“安东需要保留一定的军事力量,但安东驻军具体如何设置,还需由枢密院进行切分调配,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枢密院商量!”
“是!”虽然没有得到刘皇帝一口的馈赠,但刘煦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倒也不失望。
紧接着,刘煦又继续道:“其三,安东的发展,始终受限于人口,尤其是汉民人口,臣希望即便安东开国,朝廷对安东移民也要继续放开,各地官府不得设阻!”
听刘煦这么说,刘皇帝深深地看了眼微垂着脑袋的刘煦,缓缓道:“关于移民之事,朕还是一贯的态度,不得强制强迫。在此基本原则之上,你若能像当年那般吸引百姓前往,朝廷又岂有设阻的理由?安东纵然开国,那也是汉土,大义上仍需受朝廷节制,至于人在哪里,并不是最要紧的事......”
“谢陛下!”听刘皇帝如此表态,刘煦当即表示感谢。
“还有一条是什么,一并说了吧!”看刘煦挤牙膏式的提要求,刘皇帝隐隐有些不耐烦了,说道
刘煦再拜道:“安东的发展,既离不开官民的辛苦经营垦殖,也离不开与各地的贸易交流,这最后一条,臣希望能永久保持开边开市,鼓励商旅往来。
臣此前规划了一条连接绥化、率宾州的道路,已然动工,兴筑两百里,率宾州虽然划归朝廷直辖,但这条道路联通陆海,仍旧具备极大价值,希望可以继续修建,也希望朝廷能够分担一部分筑路之资......”
刘煦言罢,刘皇帝思考一阵,终究还是吐出一个字:“可!”
再度看了刘煦一眼,刘皇帝也不得不感慨这个儿子的眼光,所提四条,对于安东国来说,都是最为根本之事情,也是最实际之事。
而这样的表现,也不免再次引起刘皇帝的感慨,别的素质且不说,至少在做事上,这个长子的才干还是十分出挑的。
只是,宝座只有这么一张,刘皇帝也没有办法,除非,皇帝也能够轮值......

瞥了刘旸一眼,刘皇帝突然转向有些漫不经心的老九,语气甚至有几分严厉:“刘曙!”

“臣在!”刘曙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应道。
刘皇帝皮笑肉不笑的,盯得刘曙不自在了,方才澹澹道:“你何时动身就国?”
刘曙脱口而出:“臣府中尚有些许事务,待料理结束,也春暖花开了,即行南下!”
听他这么说,刘皇帝直刺刺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在湖弄朕吧!”
“臣岂敢?”刘曙连连摇头,但见老皇帝那充满逼迫的目光,还是老实禀道:“三月,三月初七,时候一到,臣即刻启程!”
听刘曙如此保证,刘皇帝这才放过他,而后指着刘曙冲他的龙子龙孙们道:“你们都听到了,大汉第一位封国王要就国了!朕给刘曙分封的理由,这半年来,想来你们或多或少也听说过,朕如今,原封不动,也一并给你们!
大汉的子民不能故步自封,开拓进取的精神该烙刻到骨子里,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而你们,作为朕的儿子,必须为天下之表率,带头做给天下人看着。朕鼓励移民徙边、海外拓殖,不是为了矜功伐能,让千百万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去填补那些蛮荒僻野,是为了扩张我大汉子民的生存空间,是为了让我华夏文明传遍四海八荒!
这些年,里里外外对朕的政策,不乏针砭议论,甚至有把朕与秦始皇南征百越之事相比,说朕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话或许说得隐晦,但朕心里清楚,就是这个意思!
对此,朕不以为忧,反为之喜,若无始皇征百越之功,何来今日大汉两广之固?朕如今的这些作为,与之相提并论,实在是莫大的肯定,非但不能因为些许代价便放弃,反要加大投入,继续坚持!”
刘皇帝再度念叨了一番他一贯以来的理念后,继续道:“刘曙之封国,便是践行朕这番主张的开始!这二十多年来,大汉对四方的拓殖,已然有了不小的成绩,为了巩固既有之成果,也为进一步开拓发展,朝廷也宜从权变,朕纵览使书,几经琢磨,分封是最合适的办法!”
说到这儿,刘皇帝停顿了下来,观察着皇子们的反应。诸皇子面色都还算平静,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对此,他们也是早有预料,毕竟自从刘曙封王之后,各种议论早已甚嚣尘上,时势的发展也早有苗头,只是刘皇帝按捺了足足半年多方才在这新年的上元之夜同他们开会述说此事,反倒让人多了几分意外。
相比于这些,他们更关心好奇的,是刘皇帝打算怎么个分封法,而他们又能得到哪些封国与地盘。当然,大汉诸道基本是不用想了,大概和老九一样,不是大汉的边边角角,就是海外蛮荒。不过,这蛮荒之地,也有差别,有好有坏,有富有贫,局势有稳有乱,开发程度也有差距,自然愿意去更为成熟的地方。
不过,谈及这些,刘皇帝的话总是滔滔不绝的,依旧有些啰嗦地说道:“关于分封的利弊,朕已不打算多提了,既然决定了,就已然做了充分考虑。拿西周分封来比较也无妨,若无宗周那八百诸侯,也没有中国固有之九州!”
“刘煦,你是长子,又是亲王,你表个态,说说你的想法!”讲完,刘皇帝又看向刘煦。
闻问,刘煦明显僵了一下,沧桑的面庞上神情不由自主地变幻几许,目光复杂地投向刘皇帝,与之对视了一眼,沉声道:“陛下之志,囊括八荒,臣感佩不之余,也唯有努力为陛下实现此志!”
听刘煦这么说,刘皇帝哈哈笑了两声,当着皇子皇孙们夸奖道:“这就是大汉的亲王、皇长子,这番气度与格局,是你们这些弟侄们要学习的!”
刘煦过去曾受到刘皇帝不少夸奖,也每每因之感到幸喜,然而这一次,刘煦的心里却没来由地充满了苦涩。
“刘晞,你觉得呢?”刘皇帝又看向晋王。
刘晞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也沉吟了下,方才缓缓说道:“臣子之责任,不敢忘怀,只空德才不厚,辜负陛下期望!”
闻言,刘皇帝盯着刘晞幽幽然地说道:“你兼差政事堂的这两年,处置国务都井井有条,以帝国之大,繁事之多,尚且游刃有余,还怕治不好一个封国?”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刘晞在短暂沉默后,还是稳稳地道:“臣能做的,唯有鞠躬尽瘁!”
“刘昉,你呢?”收回目光,刘皇帝瞧向赵王。
而刘昉这个刘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此时显得爽快多了,仍是过去那副磊落的样子,笑应道:“臣还是那句话,陛下意志,在所不辞,绝无二话!”
刘昉还是那个刘昉,没有太多机心,所有儿子中,也只有刘昉是最让刘皇帝感到舒心的,就连最逍遥不争的齐王刘昀都做不到。
三王表态后,刘皇帝没有再继续问了,有他们带头,其他人的意见并不重要。至于太子刘旸,就更不需问了,就刘皇帝目前表露出的分封办法,对他是十分有利的,大汉的精华形胜之地,一个不少,那些边边角角,蛮荒僻野,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最重要的,谁都能对刘皇帝的政策提出看法乃至异议,唯独他刘旸最不能忤逆刘皇帝之志,这就是太子当下最大的政治正确。
铺垫一番后,刘皇帝终于打算进入正题,谈些这些龙子龙孙们最感兴趣的东西,偏头朝喦脱使了个眼色,喦脱会意,躬身拜了一下,迅速转偏殿而去。
没有多久,在喦脱的指挥下,几名内侍抬着一卷图走到殿中,缓缓地摊开在众人面前。随着内侍们的动作,图上的情况也逐渐呈现出来。
这是一张特制的地图,囊括大汉当下整个势力圈的形势图,居中混沌一片用黑色标记的,观其形状,乃是大汉当下直辖疆域,显然不在分封之列。
而引人注目的,显然是依附在大汉周边的小图,从安西到安东,从滇南到安南,以及吐蕃整个南洋,甚至天竺地区都被标记了一块。
这些地区,被根据地理形势分成了大大小小十几块,用不用颜色标记,甚至标好了序号,在中南半岛一角处,“林邑”已然写在了上面,这张图诠释着什么,已是清晰了然。
在喦脱的搀扶下,刘皇帝慢慢地走到图上,立于“汉土”之上,指着那些用颜色与序号标记的图块,澹澹道:“这些,都是朕给你们准备的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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