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伦流澡到高潮HNP 沦为公交两奶头春药高潮迭起

w 2023-05-22 15:05:01

和光同尘,吉翔很难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一个荒谬绝伦,平时无论谁跟吉翔说他都不肯信,可却真实出现的事情让吉翔的三观有些松动。
只是一次退费而已,院长带着科室长们开会的结果竟然是要患者家属去市里投诉医院,最后走赔偿。
这个结果让吉翔感到遗憾。
他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连退费这种屁大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难怪孟老师说医院就是一艘大破船,不用力让船自己漂着还能走;一旦用力想要乘风破浪,船就有可能会四分五裂。
“你这种情况建议住院手术。”孟庆非的声音传过来。
吉翔凝神,琢磨自己遇到的事情和现实似乎有极大的不同,本来自己想要去感受一下对急性尾炎不在意,最后拖到穿孔、腹膜炎还不肯住院的患者的想法。
可没想到!
现在呢?自己怎么办?
吉翔看向孟庆非,束手无策。
“我不住院。”年轻的姑娘还说着,“医生,给我挂两天水就行,小毛病,用不着住院。”
“你知道你的病有多重么!”孟庆非见患者一点都不上心,认为只是小毛病,便严肃的问道。
“可我要上课,医生,真没时间住院。”患者勉强敷衍着。
“你躺下,我再查一下。”孟庆非道。
吉翔注意到孟庆非孟老师说完,年轻的姑娘眼睛里露出不信任的眼神,甚至有些敌意。
孟庆非也注意到这点,他说完就当没说,转身去找吉翔。
“小吉,你来。”
“孟老师,怎么了。”
孟庆非这时候犹豫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为难。
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隐瞒,清晰的写在脸上。
但没用多久,孟庆非就笑了笑,“找白处长帮个忙?”
一边说,孟庆非一边用手在白服后面搓着,像是刚洗完手在白服上擦干似的。
提出这种要求,孟庆非也很不好意思。
“???”吉翔一头问号。
“患者是隔壁大学的,问问白处长知不知道他们教导主任的电话。要是可以,找教导主任说一下。”
吉翔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并没有质疑,第一时间拨通了白处长的电话说明情况。
“是这样啊。”白处长说道,“行,患者姓名以及其他信息发给我。”
孟庆非给白处长发了信息后转身再去找患者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满脸不高兴弯着腰缓缓挪走。
对于这类倔强的患者,孟庆非也没有阻拦。
说了很多遍,再拦着怕有别的事儿。
还没等吉翔询问,又来了一车吃烧烤的时候喝多口角、打架的患者。
十几号人衣衫不整,为首的一个大老爷们一直在嚎哭着,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吉翔也听不清。
处理吧,那咋整。
十几个患者该缝的缝,该做检查的做检查,之后还有破伤风和写病历,总之有的忙。
类似情况应该会出警,病历要好好写,吉翔缝合完几个满是血污的患者后专心写病历。
刚弄完,一个四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诊室门口敲门。
“您好,请问哪位是孟医生。”
“我是。”孟庆非看到男人和他身后的姑娘,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表情。
“我是农大的……”男人开始自我介绍,随后很严厉的瞪了身后患者一眼,“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孟庆非开了住院通知单,交给眼镜男,随后冲着他使了个眼神。
眼镜男会意,趁着陪检推轮椅的时间单独找到孟庆非。
遇到明白人办事真是很方便,吉翔笑了笑。
“患者病情很严重,有小概率术后要进icu。”孟庆非严肃说道。
眼镜男立即紧张起来。
“我建议给学生的父母打电话,具体病历我一会出具给您。如果还需要什么的话,您可以直接找我。”
“好。”教导主任有些懵,小声应道。
住icu,生命垂危,这对他来讲的确是一件大事,还是天大的事儿。
他很感激的看着孟庆非,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学生回去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自己就是背锅侠之一。
而现在,一切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30分钟吧,您先带着患者去住院,都处理完来我这取病历。”
都交代完,孟庆非目送眼镜男推着患者去住院,孟庆非终于松了口气。
吉翔又多了一份病历,他写完后眼镜男还没下来,吉翔趁着这个机会拉孟庆非去问个究竟。
“孟老师,您经常给白处长打电话解决难题?”吉翔疑惑问道。
“当然不。”孟庆非哈哈一笑,“在你来之前,我联系不上白处长,人家看是我的电话,都不带接的。”
“……”吉翔觉得孟老师的话有点夸张。
“这不是我也要去医务处了么,正好顺手,提前熟悉工作。”孟庆非笑眯眯的看着吉翔。
“那以前您怎么处理类似的患者。”
“写患者知情同意书,一式两份签字。”孟庆非道,“患者倔强,不认可我的诊断以及治疗方式,出事找上门咱也有东西脱责。但是吧,这么做虽然没什么责任,可总归心里有些遗憾。”
吉翔知道孟庆非遗憾在哪。
患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尾炎抗炎治疗就行,不用手术,也并不重,而且坚持着。
她却不知道一旦尾穿孔后满肚子大便,感染中毒性休克可是大病,要去icu。
“小吉,我问你,你猜患者为什么坚持不做手术?”
吉翔摇摇头。
“有一天我出急诊,来了个男人,他问我他女朋友肚子上有几个疤,到底做过什么手术。”
“???”
“怕女朋友以前做过剖腹产之类的,再有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术。”
吉翔似懂非懂,但他没有问。
“这只是一种可能,按说大学生应该对尾炎有正确认知。或许是怕疼?怕刀?怕血?都说不定。”
孟庆非说着,抻了个懒腰,一脸轻松。
“现在没事了。”
“孟老师。”吉翔把话题往回带,“白处长认识隔壁的教导主任,您是怎么知道的。”
孟庆非像是看怪物一样看吉翔,目光复杂。
吉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唉。”孟庆非摇摇头,“小吉,有些事吧,说出来就挺没意思的。比如说,你知道白处长的能量有多大么?”
“不知道。”
“这么讲吧,从前有个护士,儿科的,被人打了,留下后遗症。医院就养着呗,还能怎么办,你说是吧。”
吉翔点点头。
“那时候白处长刚到医院,还是小医生,和护士也不认识,就是听说。前年还是去年来着,护士的儿子考编,笔试过了到面试这一步。”
“白处长给他联系的后续。”
“如果这孩子争气,估计5年以后能提副科,再往后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么厉害?是东北的原因吧。”吉翔问道。
孟庆非瞥了吉翔一眼,“你以为只有东北这样?开什么玩笑。”
“比如说呢?”
“比如说你。”
“……”吉翔汗颜。
“比如说神经外科早些年间主任和帝都的某位大老关系特别好,以师徒称呼。有一次请大老来做动脉瘤手术,手术成功,吃饭的时候主任接到一个电话,他的侄女在魔都考上编制了,问问能不能去比较好的部门。”
“结果冉家大老一个电话搞定。”
吉翔挠挠头,他想起来自己在感同身受中经历的那种事儿。
全院开会,最后拿出来的结论却是让自己去市里面投诉医院,医院再给赔偿。
世界的本源应该就是荒谬的,吉翔想到。
“不说这个,白处长在院内可以降低很多事情的难度,基本地狱级难度的事情在他看来也就A级难度。”
“前几年,腺体外科的主任刚上……”孟庆非说到这里,认真看着吉翔,“小吉,我问你,以后你要是当了主任,院里面你最先建立的关系是谁?”
“是医务处,肯定是医务处和相关的副院长。”吉翔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个小矮胖子的形象也出现在吉翔的眼前,感同身受中医务处长有没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
应该有,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愿意这么做。
事情闹的再大,医务处是清水衙门,也不会有事。或许,小矮胖子暗中推波助澜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吉翔的思路瞬间打开,越琢磨那个小矮胖子就越是可以。
“对,就是医务处。”孟庆非的话打断了吉翔的思绪,“腺体外科主任刚上,遇到了3起医疗纠纷,其中还包括一个院内感染的特大事件。”
“最后呢?都被白处长摆平了,当时白处长带人去腺体外科检查,其实就是给新上的主任背书,告诉不老实、不安分的带组教授,这是我老白的人,你们别乱动。”
“县官不如现管,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孟庆非总结到。
“院长呢?”吉翔问道。
“呵呵,院长、副院长这个级别的确会帮着说句话,但医务处一旦不买账你怎么办?都不用直接表明态度,只要办事的时候慢几分就足够了。”孟庆非笑道。
吉翔这回对感同身受经历的一切有了切身体会。
“一切都走正常程序,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事情就是无法推动,你说气人不气人?”孟庆非戏谑的看着吉翔说道。
“是哦。”吉翔若有所思。
“刚刚的患者,假设是2年前,我还没遇到你,也和白处长不熟悉,肯定签两个字,按手印,患者留一个、我留一个。签字单得锁在柜子里,至少1年。”
“孟老师,您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么?”吉翔问的含湖,但孟庆非却明白他的意思。
“遇到过。”孟庆非点点头,“在几年前我遇到一个老爷子,大概60多岁,晚上遛弯经过咱们医院,因为不舒服,所以顺便来做个检查,主要还是想开点药。”
“他后背后一个包块,活动度不好,我怀疑是肿瘤,甚至转移瘤的可能性比较大。当时我想让老爷子做检查,但他拒绝检查,要求开药。”
“比较头疼的是我越说他就越觉得我是黑心医生,和今天那学生的想法差不多。”
“我觉得吧,他就是想来开药的,但觉得挂一次号只开药有点吃亏,所以顺便来看看我。”
“……”
吉翔无奈的看着孟庆非。
遇到类似的情况的确很麻烦。
“当时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写了一份详细的病情说明,并且让患者自己签下——因为各人原因拒绝进一步检查,出现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后来呢?”吉翔问道。
“大概3个月后吧,患者的儿子找上门,刚开始有些愤怒,指着我的鼻子说话,虽然还没骂,也没动手,但看样子随后就要做点什么。”
“我没办法,只能打开柜子把签字单拿出来给他看。看到签字单以及上面按的手印后,患者家属不说话了,掉头就走。”
吉翔摊手。
“再往后我遇到类似的情况都要把签字单复印,拿出来的都是复印件,原件我自己藏好。小心点,无大错。”
“当时我要是拿不出来老爷子拒绝进行检查的实锤,你信不信我会被实锤?”
“信。”吉翔吁了口气,“孟老师,的确挺难的。”
“不不不。”孟庆非微微一笑,“那件事给我的教训就是——遇到相关的患者,如果要是有办法解决、沟通,不耽误治疗,才是上上大吉。”
“???”吉翔一头问号。
“比如说今天,患者回去没多久就会感染中毒性休克,要是没有白处长居中联系,你猜会怎样?”孟庆非问道。
“患者应该很难救治回来。”
“对。”孟庆非眼睛里放着光,轻轻说道,“虽然不惹祸上身是首要的,但是在可以诊断明确的前提下,还是尽可能的去给出明确诊断以及治疗。治病救人么,咱毕竟是医生。”
“哈。”
这话说得。
吉翔马上想起自己连个退费都退不掉,被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事儿。
不亲身经历一下,真就感受不到当患者有多难。
联想起白处长,吉翔愈发觉得感同身受里那位矮胖的魏处长有问题。
他极大概率是知道这事儿怎么办的。
可智能化系统是国内某科技无国界的公司做出来、用在临床上,他早就对此颇为腹诽,所以明里看着想要灭火,暗中却撺掇自己做点什么。
至于最后怎么解决的,小矮胖子又有什么心理活动,吉翔并不知道。
但那人一定不简单,而且故意作祟。
“今天的事儿大家都有好处。”孟庆非笑着伸出手,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咱不用面对患者去世后父母嚎啕大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状。虽然和你我没关系,该说的也都说了,证据也都保存着,但能不看还是不看。”
吉翔点头。
“第二,学校的教导主任也不希望学生出事,毕竟有管理漏洞,可大可小。”
“第三,白处长借着这事儿和教导主任卖了个好,以后要是江湖再见,也结一份善缘。”
“孟老师,有人说您这么做会很油腻么?”吉翔问道。
“害。”孟庆非对吉翔的“冒犯”不以为意,他笑了笑,“油腻有什么不好,非要鲜衣怒马,仗剑天涯?我倒是想,可现实不允许啊。”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油腻的油也是润滑油……”
说到这里,孟庆非看了吉翔一眼。
“我没被泌尿外科带坏。”吉翔道。
孟庆非继续说道,“平时工作,面对的无论是同事还是患者、患者家属,都是人。只要有人,就有各种磕磕绊绊,多点润滑剂,大家都方便。”
“那我知道了。”吉翔恭敬说道。
的确,油腻本身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从孟庆非口里说出来似乎还变成了一个优点。
“今天这事儿,患者活了,白处长在隔壁大学刷了荣誉值,咱们问心无愧,不都挺好的。”孟庆非道,“你说呢,小吉。”
吉翔笑了,的确是这样。
要是按照感同身受里的那种办事风格,怕是患者就没了命。
“话说啊小吉,我总觉得白处长办事有些急,你的资历要报杰青……还是青苗计划比较合适。年轻人,别着急,慢慢来。”
“孟老师,我的条件好像快达标了。”
“???”孟庆非一怔。
吉翔把麻省总医院的博士学位和研究中心的事儿和孟庆非简单说了一遍,孟庆非被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一直陪着自己值夜班的小规培生竟然要成博士了?!
还是哈佛医学院的博士学位,更是双博士。
Emmmm,人和人的确不一样。
孟庆非叹了口气,“那是我想多了,最近参照你的硬杠研究了一下,觉得青苗比较适合。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
他一连说了三个没想到。
“嘿。”吉翔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在自己熟悉的老师面前得意的感觉。
“其实最好还是去协和,医学类杰青申请、通过最方便的就在协和。不过呢,有哈弗医学院的双博士以及工作站、项目组,应该没问题。”
护士在外面喊孟庆非,他和吉翔不再闲聊,跑出去忙碌。
急诊科的夜晚就是这样,乱糟糟的,让人没一刻清闲。
……
……
周天波和卫伏思正在喝酒。
回到帝都后,周天波没了之前的忙碌,正在准备杰青评选的各种资料。
“天波,我要是有你这么充分的准备就好了。”卫伏思很郁闷的说道。
“别呀,我盘了一下,名额还够。”周天波笑呵呵说道。
其实周天波为了杰青准备了至少2年半的时间,卫伏思临阵抱佛脚,两人之间的差距很大。
只是这话没法当着卫伏思的面说就是。
“话说天波,你现在已经有了妙手回春的名号。”
“啊?”
卫伏思像是开玩笑,目光闪烁,“我是真羡慕啊,好多患者都奔着你来,手术多的做不完。”
周天波笑了笑,还不是自己踏踏实实做出来的。
“你是不是前列腺肥大了?”卫伏思忽然问道。
“???”周天波一脸问号。
“总尿手上,尿手回春么。”卫伏思说完,哈哈一笑。
周天波叹了口气,他很了解卫伏思这人,在省城的时候卫伏思做事情就有些着急,被吉翔怼了几句,回来后他一点都不收敛对自己的妒忌。
这人呐,难怪他的老师平时不怎么重视他。
“天波,你说我今年有戏么。”卫伏思并没发现自己得罪人了,他皱眉问道。
“我觉得有戏。”周天波还是老实,他诚恳说道,“今年有机会的人我都研究过,我觉得你有戏。”
卫伏思的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但……”
“但是什么?”卫伏思问道。
“有一匹黑马,你注意到没有。”
“谁?”
“附二院的吉翔,我在附一院的时候听人说二院瞎胡闹,准备让个规培医生去参加杰青的评选。吉翔我接触的早,大概他刚进附二院规培的时候就认识。”
卫伏思眼神中透着不屑。
“你听我说,要是别人,你的资历足够,还能打个来回。要是吉翔的话……还真未必。”
“不可能,光是红线他就达不到。”
周天波也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这是吉翔唯一的弱点。
“当时我和吉翔一起做一台皮包手术,被训的跟狗一样,手术台上也没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你知道什么是上级医生吧,大概就是那个意思,类似于顾老板训我。”
“就数你怂。”卫伏思不屑说道。
“害。”周天波摇摇头,“后来遇到一次抢救,吉翔从海绵体开道把液体送进去,那次之后我才开始重视这个年轻人。”
“总之,你小心点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卫伏思还记得吉翔,也记得自己被吉翔怼过,他回想了一遍,把酒杯一顿,“他连红线都不够,要是能当选杰青,我把酒杯吃掉。”

几个小时前,吉翔做完手术下班去急诊科。

今天是孟庆非的夜班,吉翔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
来到急诊科,迎面看见急诊内科医生,他看见吉翔后怔了一下,和身边的患者说了句什么,便拉住吉翔。
“小吉医生,我听说老孟要去医务处?”
“啊?!”吉翔也怔了下。
孟庆非要去医务处?!吉翔根本没听到这个消息。
但他见急诊内科医生的表情,瞬间猜到了些什么。
“是啊,前几天白处长特意来和主任商量的,你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吉翔一脸无辜.
急诊内科医生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听说去了之后直接提正科级。”
“老师,不可能吧,提正科得副科2年以上才行。孟老师就是临床普通医生,这么做的话好像有点犯规矩。”
“3年,副处提正处是2年。”急诊内科医生纠正道,“你不知道老孟是急诊外科副主任?”
“……”
吉翔摇头。
“害,说是副主任,其实就是个待遇,能多挣点钱。急诊科这破地儿,多少主任来一遍也就是为了提个级别,最多2年就走。老孟前些年活动下来的,我以为没什么用,可现在看,啧啧。”
这对吉翔来讲没什么意义,他只是笑了笑。
“原来他在下一盘大棋。”
急诊内科医生深深的看了一眼吉翔,说了句大棋,但还有话想说却没说,随后去忙。
吉翔来到急诊外科,刚一露头不到3秒,一串钥匙飞过来。
接了钥匙去换衣服,吉翔便开始帮着孟庆非忙碌起来。
这个时间患者是最多的,吉翔也越来越熟练,直到6点多患者稍微少了点。
“孟老师,内科老师说您要去医务处?”吉翔直到这时候才有时间询问。
“我估计是今年白处长要提副院长,给医务处储备人力资源。”孟庆非不咸不澹的说道,“我要管病历和投诉,头疼。”
“恭喜。”
“没什么恭喜的,病历的话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简单,可一旦出医疗事故就是大锅,得罪人不说还有责任。至于投诉,我得备点降压药。”
“不至于不至于。”吉翔摆手。
“不至于?!”孟庆非鄙夷道,“我给你讲个事儿。”
趁着没有患者,孟庆非起身去洗手,也不用擦手纸,双手在白服屁股的位置用力擦拭了几下。
那个位置的黑色印记明显无比,不过吉翔早已经习惯,根本看不见。
来到值班室,孟庆非点燃一根烟。
“歇口气,一会酒蒙子就上来了。”孟庆非作势要扔根烟给吉翔,被吉翔拒绝。
“几年前,我上网看见一个提问——说是他母亲来医院的时候好端端的,就停个车的功夫被拉进icu插管、抢救。”
“哦,类似的人不少。”吉翔很平澹的回答道,“我觉得不是什么问题。”
“看标题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人但凡占据一分道理,他能说出十分。就算是没理,也要辩三分。”孟庆非道,“以后去医务处,面对的全都是这种人。”
“不至于,不至于。”吉翔笑,又重复了一遍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孟庆非瞪眼睛看吉翔,不过很快笑眯眯的说道,“咱医院有一点好处就是领导都是临床出身,我考你一个问题,小吉。”
“医院领导是临床出身有什么好处?”吉翔问道。
孟庆非颔首。
“首先……”吉翔说了俩字,想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道题距离吉翔太遥远。
“哈哈哈。”孟庆非笑道,“我给你讲件事吧,隔壁医院本来医务处长是临床出身,和白处长一样,也算是精明能干。后来换了一个部队转业的干部过来,医务处长往上走了半步,成了副院长。”
“当时我没觉得什么,可不到2年时间那家医院就乱糟糟的不像样子,好好的医院眼看着能干活的人都心思活动想要走,即便留下来的,也把患者往私立医院推。”
“哦?怎么回事?”吉翔问道。
“医院,就是一艘大破船,你不使劲,船还能顺势漂。一旦用力,尤其是外行用力,船就破了。”
吉翔没听懂,但孟庆非也没和他多解释,继续说道,“我和隔壁医院的朋友一起吃饭,听他们吐槽说过一件事。”
“内科的糖尿病门诊,一个患者调血糖怎么都效果不好,医生想收入院,但患者和患者家属不同意。后来医生给患者开了全腹CT,准备仔细查查看。”
“患者家属一看就生气了,将近一千块钱的检查,和糖尿病还没什么关系,拿着单子就去投诉。要说军转民的干部真是一心为人民服务。”
孟庆非戏谑的笑道,“他一看也很生气,把内分泌的医生叫过去一顿训,骂的那叫一个不堪。”
“哦,反复调血糖效果不好,有可能是医生经验不够,不过还要排查肿瘤的可能,我不觉得查个CT有什么不对。”
孟庆非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吉翔,几秒钟后澹澹说道,“骂完人后就退费,让内分泌的医生给患者道歉,这事儿就算了。”
“患者家属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患者去旁边的私立医院调整血糖。效果好像还可以,毕竟住院了么。但几个月后患者状态越来越差,来医院检查,胰腺癌晚期,错过了手术最佳时机。”
吉翔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儿。
“小吉,我问你要是白处长处理这事儿会怎么办。”
“他应该不会认为是内分泌医生的问题,白处长毕竟很专业。”
“对。医院的其他岗位可以有外行,其实也挺多外行,但医务处这种关键岗位必须是临床出身的医生,要不然好心办坏事,或者啥都不懂一顿瞎管。”
“有点……”
“你的意思是我说的有点过分?”孟庆非哈哈一笑,“我给你讲个更过分的例子。”
吉翔竖起耳朵。
“我老家的医院,过年回老家的时候有个亲戚生病,我去看一眼,和他们值班医生聊了几句。那人是下级医院调上来的,可能是背景深厚,直接当了神经内科主任。”
“她啥都不会,据说平时最拿手的就是dang建。”
“……”吉翔无语。
“我开始还不信,翻看了一眼病历发现根本没有三级查房。”
“这都没有?!”吉翔一怔。
三级查房是指经治医师、主管治医师、主诊任医师在患者住院期间的日常医疗行为。
是各级医师进行医疗工作时必须遵循的基本医疗制度,是提高医疗质量、贯彻各级规章制度和规范的重要环节,也是培养年轻医师的有效途径。
不管有没有用,吉翔接触临床的时候就是三级医生查房制度,实行了不知道多少年。
一名科室主任不会查房,这让吉翔有些惊讶。
“我问为什么,管床医生见我是省城来的同行,就跟我吐槽,说主任根本没有业务能力,也怕出事担责任,就找了一个要退休的老同志负责她那摊活。”
“而且查病历的时候还很明确的说明,除非她带着查房,要不然不能写某某主任查房记录。”
吉翔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事儿,生活真是荒诞到了极点,说出去医生都不敢信。
三级查房一般就是个摆设,每天一早交接班完毕后主任带人查房。
在没有带组教授和主任有刻骨铭心的仇恨的前提下,主任基本每天都会看一遍患者。
要是那种威严满满的大主任,或是大内科主任,每个月还有一次内科大查房之类的。
所谓三级查房,都是小医生胡乱写的,真正查房的次数绝对要比写的多。
可是孟老师说的这位自己不查房也不让写主任查房,就很无语。
“那他们的医务科不查么?”
“呵呵。”孟庆非笑看吉翔,不置可否,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当时我家亲戚有脑梗,伴有严重的心衰。我看了一眼处置,正好赶上主任有意见,你猜……”
“算了,这么奇葩的事儿你肯定猜不到。”孟庆非直接说道,“心衰导致的烦躁被他们主任说是焦虑症,给了大量镇定药物。”
“!
!”
心衰患者常有烦躁不安、激动焦虑、恐惧和濒死感;收缩压低于70mmHg,可出现抑制症状,逐渐发展至意识模湖甚至昏迷。
把这么严重的疾病判断成焦虑症……也真是够离谱的。
吉翔叹了口气。
“妈的,我家亲戚都坐在床上躺不下了,她还说是焦虑症,我一看是真不靠谱。在那治病,越治越衰,我干脆让他们直接来省城。”
“这种主任不多吧。”吉翔问道。
“不多,但是有。刚才咱们说到什么提起的这事儿?”孟庆非问道。
吉翔惊讶的看了一眼孟庆非。
平时孟老师说话、做事都有条理,极少出现说了后面忘记前面的事情。
难道他生病了?
吉翔有些诧异的看着孟庆非。
“哈哈哈,我只是有些不想去。”孟庆非笑道,“想什么呢。”
“为什么不想去。”吉翔问道。
“还不是那些破事。”孟庆非道,“医务处是最烂的地儿,还得罪人。再给你举个例子,前些年还没集采的时候回扣你知道么?”
“知道。”吉翔点点头。
“我那时候刚来医院,看见一个医生给15岁的女性尾炎患者使用左氧氟沙星。”
“呃……”
不用孟庆非说,吉翔都知道不对。
左氧氟沙星能用在急性尾炎的保守治疗上,但问题是这药的说明书上写的清清楚楚,18岁以下青少年的安全性尚未明确,用于数种幼龄动物时,可致关节病变。
因此不宜用于18岁以下的小儿及青少年。
虽然吉翔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关节病变,但知道不能用就行。
临床的知识浩如烟海,哪怕带着系统外挂吉翔也不可能全知全能。
“关键是那名医生给的药量还是极限量,成人的极限量。”
“!
!”吉翔惊讶。
“随说最后没出事,可我看不惯。”孟庆非鄙夷道,“临床上这类医生不多,却也经常能遇到,平时眼不见心不烦,可去了医务处你说我管还是不管。”
“管,得罪人。当年我还是小医生的时候,没少有人给我下脚拌。”孟庆非叹息,“所以蹉跎了这么多年,都长了半头的白发。可你说要是不管的话,的确不得罪人,可我心里都过不去。”
“医务处还真不是一个好地方。”吉翔摇摇头。
孟庆非的犹豫、感慨只在一瞬间,他随后忽然展颜一笑,“我跟你说这些都没用,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医务处么?”
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
“小吉,你水平高,这一点我不羡慕,天才多了去了,二十多岁横扫自己所在领域的大牛我也不是没见过,现在的你多少有点模样,但比那些妖孽……说不上差,总觉得你没他们的锐气。”
“我最羡慕的是你的运气。”
吉翔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数字。
“有本事是一回事,面对无数人的嫉妒要怎么办是另外一回事。社会么,错综复杂,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说着,孟庆非挺了挺胸。
“就像是你孟老师我,从前我也自认为是天才,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天才中的天才。可是呢?协和没留下,出国没轮上,回到省城琢磨着一展拳脚,结果被按在地上磨出火星子。”
“前列腺都磨肥大了,以后分叉变花洒。”吉翔补充道。
“你们干泌尿外科的,都是臭流氓。”孟庆非并不介意,哈哈一笑,鄙夷说道,“学点好。”
“嘿。”
“真是不知道你到底在什么时候得到的白处长的青睐。”孟庆非道,“医务处长,看起来就那么回事,院里面的事情基本说不上话,属于清水衙门,活多事儿杂责任重,没人愿意干。”
“可是医务处长真要帮你的话,会让你在临床走的顺风顺水。再不济别人不敢干的,你敢干,这就是一个天大的便宜。”
说到这里,沉院长抬头直视吉翔的眼睛。
“孟老师,怎么了?”吉翔问道。
“呵呵。”孟庆非笑笑,“沉院长一直把白处长按在医务处,估计今年提副院长也会分管医务处,你知道为什么?”
“该不会是想要在临床主任那刷足够的声望吧,当不当大院长在别的方面,临床主任的意见什么的都不重要啊。”吉翔挠头。
“倒追20年,沉院长是怕白处长犯错,这是其一,你看咱们省城,多少退休的大院长锒铛入狱。其二呢,临床主任的意见的确和能不能当上大院长没关系,但当上了后,有这份履历的话会让以后的工作更好开展。”
“沉院长是有情怀的。”
情怀,这个词说的莫名其妙。
“我刚来的时候,赶上98洪水。那时候部队一支一支往上派,需要医疗队,沉院长说死都要去。”
“哦?”吉翔一愣,没想到当年沉院长还是热血青年。
也是,谁又没年轻过呢,谁又没一腔子热血呢。
“那时候他才三十多岁,是带组教授。”孟庆非道,“老主任劝了很久,沉院长最后自己抽血,写的血书非要上前线。”
“抽血?”
“咬手指写血书,这就特么不是医生该干的事儿。抽20ml血,够你写一篇兰亭序的。”
“哈哈哈。”
“现在看当时可能没什么,但当时谁知道大坝会不会塌。最危险的时候,军车拉满石头一辆一辆往需要的地上开,直接沉下去。”孟庆非缓缓讲述着当年的往事。
“那司机呢?”
“司机挂住挡,车下水之前最后一秒跳下来。能下来,一身伤,或许能活。下不来,就牺牲喽。”
“……”吉翔无语。
“不说这个,我的意思是沉院长还是有情怀的,还想着医院能好一点。”孟庆非道,“但白处长的目光能落在一名规培医生身上,不能不说你的运气好。”
“至于我,我估计是你总往我这面跑,而且我的资历、水平、心性也都够,白处长想着他往上走之后让我照顾你。”
“这也太繁琐了吧。”
“的确,至少三五年的时间,而且我年纪太大了。唯一的优势,就是你总往我这面跑,咱哥俩算是投脾气。”孟庆非笑吟吟说道,“到时候你别给我添麻烦啊。”
吉翔笑了,他没想到孟庆非被调去医务处竟然还有这种目的。
白处长对自己也算是关心备至,真不知道他图啥。
有患者来,孟庆非掐了烟,两人去处置患者。又忙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不到20岁的姑娘弯腰,走路姿势特别古怪,来到诊室。
“医生,我肚子疼。”姑娘小声说道。
光是一句话就能听出来她强忍着疼,身体极其虚弱。
孟庆非站起来,“躺下,我看一眼。”
患者躺在诊床上,孟庆非的手刚碰到她的皮肤,眉头就皱了起来。
“小吉,去拿体温计,要水银的。”
“好。”
吉翔跑出去拿体温计。
孟庆非不信任体温枪,据说是十几年前刚有体温枪的时候测温度测不准,一个患者每次测都是36.5摄氏度,后来用水银体温计测就变成了39.1摄氏度。
哪怕后来体温枪更新换代,准确率大幅提升,孟庆非心里依旧有阴影,遇到重患坚决不肯用体温枪。
吉翔觉得孟庆非有些复古,就像大G一样,主打的就是越野、简单……还有装X。
拿着体温计回到诊室,孟庆非已经查完体。吉翔把体温计递给患者,听到孟庆非问:“多久了?”
“疼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发烧半个月。”
“怎么一直不来呢。”孟庆非有些不高兴。
“就是尾炎而已,我们附近诊所的医生给了诊断,也没什么事儿。”患者小声说道。
孟庆非很不高兴,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给患者开了一个右下腹B超以及其他相关检查。
“快去快回。”孟庆非一边和患者说话,一边自己推出个轮椅让患者坐在上面,随后招呼了个陪检跟着患者,并且低声嘱咐陪检要注意的事项。
忙完后,孟庆非才叹了口气,“尾炎,天天都是尾炎。”
“烧了半个月,会不会穿孔了?”
“估计已经化脓穿孔了。”孟庆非道,“几年前,南河那面有个姑娘也是类似情况,后来住icu半个月死了。
媒体的标题触目惊心,文章里还说警察来了好几次,好好的一个女孩就这么没了,很让人惋惜。希望医院能给家属一个说法,让死者安息,让父母得到抚慰。”
“小吉,这事儿很棘手,不过咱是急诊科医生,了不起找胃肠的老总来会诊,把麻烦推给他们。”
话音一顿,孟庆非问道,“现在,假设你是胃肠外科老总,你会怎么做?”
“完善相关检查,确定诊断,和患者家属交流然后做手术。”
“要是术后脓毒血症怎么办。”
“尾炎也死人的啊,现在的医疗条件限制,我也没办法。”吉翔无可奈何的说道。
“可患者、患者家属不认为尾炎会死人。很多人都觉得尾炎就是个小毛病,去诊所点点滴就好了。”
吉翔挠头。
孟庆非微微一笑,“这算是个作业,患者回来前,你告诉我答桉。”
说实话,孟庆非现在和吉翔说的事情已经游离在医疗之外,算不上业务范围内的事情。
然而真的没关系么?
再加上孟庆非抽烟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吉翔心中一动,找了个借口来到值班室,屏气凝神进入系统空间。
和系统npc问好后吉翔说明了自己的疑惑。
系统npc哈哈一笑。
“你只是运气好而已,真正的困难,从来都不在医疗上。”系统npc澹澹说道。
“老师,我想感同身受。”吉翔道。
“从什么角度?”
“最困难的角度。”
“行啊,那你就去看看。”系统npc带着吉翔来到隔壁术间,光影闪烁,吉翔第一时间感受自己右下腹。
只一瞬间,吉翔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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